[分享]杰阁齐浮云 飞廊绕梵宫 ——（上）
Sublime pavilion with the cloud, Fly gallery with the palace:
Reconstruction architecture of T'ang AnGuo temple , in Zhejiang province , China
内容提要 : 盛唐时期经济、文化发达，唐代建筑端庄、华美。此时的佛教由于统治阶层的提倡、社会上层的追随、普通民众的信仰等得到极大发展，因之唐代佛寺成为此时社会文化、生活的一个重要场所。唐代寺院多采用院落布局，且为数众多，如净土院、罗汉院、经院、塔院、菩提院等，多者达十余、数十余院，净土思想对寺院布局影响颇大。其时佛寺经济力量雄厚，寺院建筑往往规模宏大、雄伟壮丽。其中轴线上往往有三门、中门、主殿等。有些大型寺院主殿建筑左右各布置一座小殿（即左钟右藏），三殿间连以飞廊成“凹”形平面。其它建筑如配殿、三门多用楼阁；飞廊形式多样；四角设角楼等。这些平面布局特征，建筑艺术特色等，在浙江海宁盐官唐代安国寺修复建筑设计中得到体现。
Abstract:Tang Dynasty was the puissant period in China history. With extremely flourishing in economy and culture, Tang Dynasty building matched in excellence to reflect it mutually. Because the ruling class promotes, the social upper level follow, common people believe, Tang Dynasty Buddhist temple becomes one of the important place in the social culture life at that time. The layout of temple adopted the multi-ply courtyards, such as the Pure land courtyard, arhat courtyard, Buddhist scripture courtyard, tower courtyard, the banyan courtyard and the Gate, Middle Gate, main hall is put to along the axis of temple. As a rule, the Buddhist temple usually builds magnificent with large scale and impressive-looking. Because the Pure Land ideal influences to the Buddhist temple layout greatly, some large Buddhist temple set out two pavilions to the each side of main hall (namely the left bell tower ,the right scriptures stored building),each connected with Flying gallery from flat surface to high multi-storied building to form a “U” shaped plan. Other buildings, for example, the gate, attached hall generally adopts multi-storied more than flat form and turrets are established to four corner of the temple. All these layout characteristics, art features of building are present in the reconstruction architecture of T'ang An guo temple, in Zhejiang province.
关键词: 安国寺 修复建筑设计 “凹”形平面 左钟右藏 角楼 飞廊 三门
Keywords: AnGuo temple reconstruction architecture “U” shaped plan the left bell tower the right scriptures stored building turret Flying gallery Gate
浙江海宁盐官安国寺，俗称北寺，始建于唐开元元年（713年），初名镇国海昌院。《安国寺志》云：会昌初（841年），莲花涌地而出，僧法听乃于放生池废址肇葺禅居，延齐安国常主院焉。会昌五年（845年）灭法后废，至大中四年（863）复置，改名齐丰。
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又改名安国寺，沿袭至今。
历代以来，安国寺屡圮屡修，最末一次重修为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盛时的安国寺殿宇众多、寺院恢宏。例如，原有普同塔，唐悟空禅师建；塔东有封水池、法堂；后为大悲阁，宋理宗赐御书“妙智之阁”……。然而，历代建筑均毁坏殆尽，现址仅存二座唐代石经幢和罗汉堂石碑。这二座唐幢分别建于会昌二年、会昌四年，为浙江第一批省级文保单位，2006年升格为国保。
图1 海宁安国寺经幢屋檐局部
矗立在荒草中的二座唐幢，可窥见安国寺曾经的辉煌。二幢各具特色，其中会昌二年经幢雕饰尤为精美。幢身仿木构屋檐雕凿斗栱（有转角、补间铺作，斗口跳无令栱直接支撑撩檐枋，泥道栱连栱交首），有檐椽、飞子，出檐较大（图1），屋顶翼角起翘，筒瓦竖陇、重唇板瓦；下部幢身采用望柱、勾片栏杆等（图2）较真切地表现出唐代建筑风貌，极其珍贵。
图2 海宁安国寺经幢下端局部
2005年6月，我们受有关方面之邀，承担唐安国寺修复建筑设计方案。我们在探讨唐代寺院平面布局的基础上，对寺院中主要建筑，如主殿、山门、左钟右藏、角楼等特征进行扼要回顾后，适当探讨安国寺建筑设计。
一 唐代寺院平面布局
历代典籍中有关我国隋唐时期寺院的内容较多，如唐段成式的《寺塔记》、释道宣的《关中创立戒坛图经》、感灵的《中天竺舍卫国祗洹寺图经》、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宋黄休复的《益州名画记》、宋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清徐松的《唐两京城坊考》（以及阎文儒、阎万钧的《唐两京城坊考补》）等，对佛寺平面布局多有所载。
目前，相关隋唐建筑研究著作，主要有箫默先生的《敦煌建筑研究》、傅熹年先生的《傅熹年建筑史论文集》和《中国古代建筑史》（第二卷）、杨鸿勋先生的《建筑考古学论文集》和《宫殿考古通论》等。众多研究表明，唐代寺院平面大略如下：
就总平面而言，仍然采用我国传统的院落布局，单体建筑与廊庑围合成廊院。院落可多可少、大小自如、灵活多变。廊庑连接着沿庭院四周布置的建筑（表1），这种廊院式平面在唐代寺院中得到极大发挥，大寺之中廊院众多，古籍记载众多（表2）。有以所居命名，如“素和尚院”、“护公院”。有以所供奉者或院内建筑命名，如“华严院”、“塔院”、“玄宗御容院”。有表方位与功能，如“东禅院”、“西塔院”、“东廊大法师院”等。有表位置，如“西北角院”、“东廊南院”、“东廊从南第二院”、“东廊从南第三院”、“东廊之南素和尚院”、“西廊院”、“西廊北院”等[1]，较次要院落大多分布于主院周围。据此，敦煌唐代壁画由于画面局限，应是表现寺院中路最精彩部分，其余院落未能出现。
古籍记载唐代寺院廊庑名称举例（表1）
古籍记载唐代寺院别院举例（表2）
现存日本早期佛寺（如奈良法隆寺、东大寺等），在中部横向回廊院前多有南大门之设（未来安国寺二期工程可以参照，笔者加注），南大门与回廊院门（中门）间为佛寺总入口到寺院内的过渡，我国更应如是。古籍记载可佐证，“中三门里两面，尹琳画神”；“塔之东南中门外偏，张孝师画地狱变已剥落”（[唐]张彦远撰：《历代名画记·两京寺观等画壁》卷三）等。敦煌壁画佛寺院除四周回廊外，院内还一至二条东西向横廊，使院落呈日字形或目字形。
敦煌唐代壁画佛寺中的主殿前都有广阔的空间，衬托主殿的壮丽，亦为寺院活动所需。因唐代寺院不仅是宗教动场所，也是经济、文化活动中心之一。寺院中演出活动频繁，如《南部新书》云：“长安戏场多集于慈恩，小者在青龙，其次荐福。永寿尼讲盛于保，唐名德聚之安国，士大夫之家入道尽在咸宜”（宋·钱易《南部新书》卷五）。主殿后为后廊，后廊以北或有建筑，或为后园。
此外，规模较大的寺院往往采用多进多路格局，以三路为常见：一是横列三院互不连接，各自独立成院，中院最大，左右二院较小，与中院相对开门，方向各自面向中院；或左、右二院为园林；或三院横列，飞廊萦绕、变化多端。
总之，唐代大寺院风格恢宏、开阔，规模宏丽，其多进多路的格局遵循传统，且一寺之中院落众多，如净土院、罗汉院、经院、塔院、菩提院等，多者达十余，甚者数十余院。需要说明的是，其时“舍宅为寺”颇众，形制大多因袭住宅，与府第、民宅等居住建筑相类。
二 唐代佛寺建筑特色
唐代佛寺建筑单体数量较多，形式多样。前有三门（山门）及中三门（中门），多为门楼。中门内为正殿，其两侧飞廓连接东、西配殿。其它建筑有精舍、讲堂、方丈、食堂、寮房等。
（一）佛寺主殿
佛教初传，佛寺的主要建筑是位于中轴线上的佛塔，佛殿在后，所谓前塔后殿。目前，最早的考古实例是洛阳永宁寺，后世现存的山西应县佛宫寺、洪洞广胜上寺等仍然如此。其后发展，或堂塔并立，如日本现存法隆寺；或双塔对峙，如昆明双塔寺、苏州双塔寺、宁夏拜口寺等。
初唐时，释道宣《戒坛图经》中塔的位置已在前佛殿后，佛殿地位突出，谓之前殿后塔。其实，这种以佛殿为主的布局早就存在，“舍宅为寺”就当以殿为主。如北魏建中寺本阉官司空刘腾宅，“以前厅为佛殿、后堂为讲堂”（北魏·杨玄之《洛阳伽蓝记》卷一），并未建塔。据萧默先生统计《洛阳伽蓝记》记载近五十座佛寺，其中十五寺建塔，十三座塔在新建寺庙之中，只有二座塔立于住宅改建的寺院，可见一斑。
隋唐以降，寺院中心塔形制日渐式微，敦煌壁画中的佛寺多以佛殿为主。此时建塔多在别院（即塔院），或在后、或在侧，少有位于主殿前。如《长安志》云：“姚兴尝于逍遥园，引诸沙门听番僧鸠摩罗什讲演佛经。起逍遥宫，殿庭左右有楼阁，高百尺，相去四十丈，以麻绳大一围两头各栓楼上”（宋·宋敏求撰《长安志·宫室三·后秦》卷五）。
考古资料表明，唐长安大明宫含元殿遗址前伸双阙与含元殿一起，由飞廊连接，构成宏大的“凹”形平面建筑[2]，继承并发展了前期双阙分立主殿两侧，启后世宫殿午门造型源头，这种平面在唐代宫殿建筑中使用普遍，有学者对其进行了深入的复原设计研究[3]。有专家称之“划时代的隋唐宫殿”[4]。
唐代佛寺主殿建筑也采用类似组合，主殿居中，单檐歇山或庑殿顶，大殿左、右配殿（或钟、经楼对峙，曰左钟右藏），成“凹”形平面，有的三殿间飞廊连接。或是左右楼阁与主殿以弧廊相连；或三殿均为楼阁，廊庑相连。甚或全部楼阁利用平坐架立于水池（即八功德水）之上，中央水池上支架月台。
这种水池是《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中所说的西方净土世界的“七宝池”。经云：“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砂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佛说阿弥陀经》）。“极乐国土有八池水。一一池水七宝所成”[5]。而所谓“八功德水”，则是佛、菩萨等沐浴用水，冷热随意，深浅自便，具有澄净、清冷、甘美、轻软、润泽、安和、除患、增益等八种功能.[6]
图3 日本平等院凤凰堂（林挺摄）
惟惜我国采用此种主殿平面布局的唐代实物无存。受我国佛教影响的日本现存寺院建筑中有不少类似布局。如平等院凤凰堂（图3）、京都法胜寺、马羽胜光明院、平泉毛越寺和无量光院、圆隆寺、法胜寺（图4）等，均属于“净土园林”。因此，这种平台、水池源于佛经，经常在壁画中出现，应是当时寺院主殿格局的真实反映。何况，我国现存后世与壁画中水池、平台相似的实例。如晋祠圣母殿前的鱼沼飞梁（北宋）；宁波保国寺大殿前月台下的长方形“净土池”（南宋）。昆明圆通寺现状庭院内满是水面，中为一岛，岛上建八角大亭，岛前后有路通向山门和大殿[7]。这或许说明，晚期的万功池、放生池与早期的莲池有着渊源关系。
图4 法胜寺伽蓝推定配置复原图（福山敏男复原）-日本建筑学会编《日本建筑史图集》（新订版）
第26页图7，彰国社2002年9月版
一般认为，敦煌壁画成组成群出现的建筑群，是人们按照现实世界的模式创造出的天国。“作为具体的壁画形象，它甚至可能是人间事物的相当准确的写照……它们主要是古代佛寺的反映”[8]。
（二）其它单体建筑
除主殿外，唐代寺院其它单体建筑也有值得讨论之处。
1、配殿。可为单层、二层、三层或四层楼阁，以楼阁为多。现存以楼阁为配殿的寺院实例（表3），可为参照，这是唐宋时普遍做法，配殿用飞廊与主殿相连。
以楼阁为配殿现存实例（表3）
2、三门。《戒坛图经》称寺院最前面的总入口为外门，此内的大门称中门，但唐代多称“三门”，且有“大三门”、“中三门”、“南中三门”、“西中三门”等之谓。（表4）
《寺塔记》、《历代名画记》等所记寺院“三门”名称举例（表4）
飞廊分类比较（表5）
敦煌壁画中的寺院，其门屋多为楼阁，文献记载亦众。如“大中禹迹寺，于越新编，在府东南四里。晋骠骑郭伟建，唐会昌废，大中年僧居元诣阙请僧契真复兴此寺，赐今名。门为大楼，奉五百罗汉，甚壮丽”（《浙江通志》卷二百三十一）。其实早在南北朝，三门为楼已见记载。《洛阳伽蓝记》载北魏洛阳水宁寺，“四面各开一门。南门楼三重，通三道，去地二十丈，形制似今端门……东、西两门亦皆如之，所可异者唯楼二重”等，寺院三门为楼当为南北朝至唐所通行，这与后世寺庙多为单层门屋不同。
唐至宋敦煌壁画所见门屋的屋顶均为庑殿顶。现存实例较早者有蓟县独乐寺山门（辽）、大同善化寺（金）等。元以后佛寺门屋，少有庑殿顶。
3、飞廊。做法多采、功用多样（表5）。其中，向院内开敞、向外用墙或每隔一间开直棂窗的墙封闭起来，进深一间的廊或称“轩”。左思《魏都赋》云：“周轩中天”，李善注曰：“轩，长廊之有窗者”（梁萧统撰、唐李善注《文选注·魏都赋》卷六）。飞廊光线充足，有高墙、可画壁，成为画廓。廊内又是饭僧之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扬州开元寺云：“五百众僧，于廊下吃饭。”孟浩然诗云“旁见精舍开，长廊饭僧毕”（明高棅编《唐诗品彚·五言古诗九·名家·孟浩然·过龙泉精舍》卷九）。当然，廊子还可作商旅交易之处。
4、角搂。绝大多数唐代佛寺都设有角楼。角楼起源甚早，目前考古资料最早者是广东五华狮雄山汉代建筑遗址，研究者认为是南越赵佗的“长乐台”，一组四周回廊、中央为高台的大型高台建筑群，转角处有角楼。与广东地区发现的汉代陶屋、城堡建筑明器，设置角楼或望楼，以及岭南地区历代房屋流行角楼或望楼，应有内在关系[9]。佛寺角楼出现很早，北魏洛阳永宁寺遗址就存有西南角楼基址。
角楼分两种：或自成一楼；或廊庑屋顶穿出木柱，支撑平座勾栏，其上再构楼层，廊顶楼阁间常以拱形飞桥（即复道、飞陛）相连，其平面有方形、长方、六角、圆形等。寺院角楼与门楼、殿堂等相互照应，丰富了天际线。后世仍可见于后土祠庙貌碑、中岳庙图，实例有金泰安之岱庙。
寺院角楼的实际用途，应为钟楼、经藏之类。有的也放在寺院东、西廓的中间楼上；或在北廊以外单独建筑钟、经楼。至于钟楼、经藏的方向，有东钟西经者，也有西钟东经者，如《寺塔记》记长安平康坊菩提寺云：“寺之制度，钟楼在东，唯此开缘李右座林甫宅在东，故建钟楼于西。”日本早期寺院也是东钟西经，确为其时通行之法。
因之，我们在初步研究基础上，参照访谈资料，结合建筑用地现状，规划设计了两个方案。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