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研究 ——以南京市为例
摘要/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空间尺度宜人，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步行或骑行等人力交通优势明显。历史城市传统空间尺度的保护与发展应与人力优先交通相结合。通过保护历史空间基因来保持历史文化名城空间特色，化解老城区交通难题。
关键词/ 历史地段 城市交通 老城区 绿道
在城市化建设的大潮中，我国不少历史文化名城岌岌可危。其中原因较多，有人认为，为解决现代化的城市交通，老城区不得不拆迁，以拓宽其道路、满足消防通道，解决日益突出的人车矛盾等。
这样做的结果往往造成历史城市空间割裂、宜人尺度丧失，而通行效率并未提高。“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的高峰时段的平均车速，已经由数年前的40km/h下降到20km/h。部分城市市中心区路网的高峰平均车速甚至下降到了5km/h”[1]。5km/h，仅相当于人的步行速度。
“生活是城市的本质”[2]。现代社会以机动车为导向的交通设计，却往往使人“被汽车”[3]。对个人而言，应有更自由的出行选择。譬如，在较小的时空范围内——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步行或骑自行车等人力交通具有明显优势。
1.人力优先交通
1.1概念
城市人力交通，是指城市中步行、自行车等以人力为空间移动动力的交通方式，由步行交通系统和非机动车人力交通系统两部构成。
需特别指出，本文所指非机动车的具体对象仅包括自行车、人力三轮车等完全依靠自然人力为传动力的车辆；电动自行车、畜力车等虽同样车速不快，但非人力驱动，并不包含在内。
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是指在历史文化名城的老城区内，以人力交通为主，辅以机动车的交通体系。所需的设施条件大部分可以利用原有历史城市的交通设施和空间，小部分可以通过渐进改造，如增加自行车停车空间等加以完善。
人力优先交通，旨在建立民生为重、环境友好、人性化的城市交通模式。而历史文化名城的核心——老城区原有的空间基质，为人力优先交通提供了可能实施的空间；同时，人力优先交通又是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中的重要一环，二者相互依存、互利共赢。
1.2在老城区的实现基础
与现代城市相比，古代城市规模有限。传统的人力交通时代，人是城市空间的主宰，街道和广场以人的尺度为依据，城市规模往往保持在人（畜）力可承受的范围。譬如，宋代以降老城墙内围合的苏州仅10多平方公里。曾作为首都的北京、南京等城墙围合的老城区，也不过40—50平方公里（表1）。
历史上，我国最大的都城——隋大兴城（唐长安），东西宽9721、南北长8652米，面积81平方公里，远小于现代城市动辄成百上千平方公里的规模。这与古代经济、文化等的制约有关，也与传统城市是以步行为主，马、牛、驴等畜力为辅的交通方式，有着巨大的关联。
图1 部分历史文化名城现存老城区等比例规模对照图
因此，我国历史文化名城核心区、原先城墙环绕的老城区，其东、西、南、北四至边界均在10公里以下，多数仅数公里，如3—5公里左右（图1）。这样的距离，生活在老城中的居民，如采用非机动的人力交通方式，无论是步行或骑自行车等，应是可接受的。
譬如，就自行车而言，以15公里∕小时来说，5公里仅需20分钟。这个时间，如采用机动方式，驾车、等待、找停车处等，其所耗费的时间、精力，比较起非机动方式，并无优势。
表1 我国历史城市老城区规模举例
我国拥有庞大骑车人群，使得人力优先交通的实行，在我国具有优良的社会基础，而历史城市老城区尺度宜人，规模不大，无需额外增加建设量，发展城市人力优先交通具有先天基因优势。如能充分利用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原有人性化的空间、尺度，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采取人力优先交通方式，结合公共交通网络、少量私人机动交通等，使出行成为一个集娱乐与健身、认知与感悟相结合的积极生活方式。
2.南京老城区空间保护与交通发展的“矛盾”
2.1南京老城区空间演变
南京有近2000年的建城史，其中六朝、南唐、明朝、民国四期，为南京城市建设高峰。
除宫城外，六朝、南唐的南京城市空间与道路往往依据山形水势，较为自由。得益于水运，秦淮河两岸最为繁荣，南京老城南在此基础上，演进而成今天的历史文化片区。
明代奠定今天的南京老城空间，城周96里（实测33.65公里），东部为宫殿衙署，密集的居民点仍分布在城南，而西北则为城防驻地，较为开阔。
现代南京老城区的空间形制及交通格局，奠定于民国。此时，为适应交通工具的改变和政治所需，确立了新的路网系统。鼓楼以北采用环形放射状路网结构，开辟中山路、中央路。这两条大路同原有的南唐宫城中轴线（中华路），明皇城的中轴线（御道街）等一起构成了近代南京城市道路系统的主骨架。干道两侧新建众多的政府办公大楼、商业建筑，形成南京近代市区的主要面貌。而鼓楼以南基本保持旧有的方格网道路，老城南的空间形态依然保留了明清时期的特征。
总之，南京主城区的道路交通网络布局是历史上逐渐形成的，街巷密度较高，许多主次干路均是通过拆迁改造实现的。该路网结构在改革开放前，有效地适应步行、自行车和少量的公共交通的需求[4]。
2.2问题
近年来，南京老城人口迅速聚集、私人机动车增长迅速，老城区改造力度加大，道路不断拓宽，期翼能够满足日益增长的工作、居住、生活等需求。但客观而言，南京老城区的道路交通问题仍十分突出，老城内交通时常拥堵，以至出现这样的现象：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正逐步缩窄和消失，在车流量多的时候，汽车开上自行车道，自行车被挤上人行道，人行道又被路边停车侵占。统计表明，2008年自行车在南京市民的出行结构中，所占比例仍高达48.28%，解决绝大多数人出行的非机动车和步行环境反而每况愈下[5]。虽然，南京目前已开通地铁一号、二号线，以新街口为换乘枢纽，由于地铁在老城的覆盖范围较有限，立体式的城市交通网络并没有真正形成。
2006年以来，南京老城区大拆大建的发展模式，虽部分解决了城市交通难题，但迅速改变历史文化城市原有的空间特质，这在历史文化遗产集中的老城南尤为突出。造成历史文化遗产无可挽回的损失，在国内外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而不得不“放缓”拆建。
历史文化名城在保护与发展中艰难求索，而本文提出的历史城市人力优先交通设计，或可提供一定的助益。
3.南京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的实现措施
南京老城区历史街巷尺度宜人，一般宽2—4米，两边单层建筑檐口高3米左右（楼房、沿秦淮河的河房稍高），适合步行和骑自行车。规划设计时，应结合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保持原有的人力优先交通网络。初步归纳相关措施如下：
1）建立人力优先交通管理体制和公共政策
笔者认为，在南京明城墙围合的老城范围内（用地面积为41平方公里，含护城河用地约为50平方公里）内，应当制定新的政策，将以步行、自行车等为主的人力交通，作为优先发展的方向，并制定相应的路网指标、规范。如此，不仅节约资源、改善空气环境质量，利于人们交往、激活老城区生活，促进老城活力；更重要的是可以解决老城区更新、保护之间的所谓困境，使得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核心的老城区空间形态真正得到保护，同时满足现代生活所需。
目前，南京的建设部门，交通部门、公安部门等都参与城市交通的管理，行业与部门分割严重，而作为历史文化名城交通规划与实施具有其特殊性——老城区与新城区交通方式必须区别对待，方法各异。为此，南京市应设立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负责规划、协调、审议、指导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发展的重大事项，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的规划实施也是该委员会的重点工作之一。
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应制定专项规划设计，在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统领下，相关部门（如发改委、建设、规划、文化、警务、公交公司、NGO等相关组织机构等）联合居民代表等社会各界共同制定与实施，保证相关规划地域原住民的知情权、参与权。其间，人力优先交通规划公示应有实效，不能仅仅是某一或几个部门的单一技术成果的展示与正式施行前的告示。有争议重大项目让居民投票决定，秉承公开公正，真正做到公民当家作主。由此，老城区人力优先交通政策的制定、实施便可顺民心、得民意。
2）利用原有人性化交通网络体系
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原有的交通网络具备人性化的基因，应以其为根基，渐进发展，与现代生活共融共生。
民国是古今、中外文化的大交融时期，做出不少创造性探索，值得深究。譬如，1925年为奉安孙中山先生兴建的中山路，是南京久负盛名的城市形象标志，也是历史文化名城中人力优先道路设计的典范，至今仍是城市主干道。道路总宽42.2米，中间机动车道 15米，由1.6米的绿化带隔离两侧，两边的慢车道各宽6米，再外侧是6米的人行道；人行道、慢车道的总宽比快车道还宽9米（图2）。人行道两侧郁郁葱葱的悬铃木行道树，夏天遮阴，冬天落叶后透过的斑驳阳光为人们送来温暖。更可贵的是，无论行走还是骑自行车，行人都会泰然自若，体会到久违的安全感，80多年前的建设如此人性化、生态、健康、低碳。这些历史城市的文化遗产默默地告诉我们：城市，只有回复人性的尺度空间，才能创造美好的生活，为人服务。
图2 南京中山路断面
目前，由于机动车不断增多，中山路美景也不断遭到蚕食，“以人为本”逐渐让位于“以车为重”。据笔者调查，仅在风貌保存较好的中山北路约2公里范围内，就多处出现右转车道占用慢车道，慢车道占用人行道，行人几无路可走的局面（图3）。小汽车停车占用慢车道（图4）、路面开挖已成常态。城市中其他支路情况则更不容乐观。
图3 右转车道占用慢车道，慢车道占用人行道 图4 停车占用慢车道
历史文化名城中的山水资源弥足珍贵，在保护原有城市山水的同时，应因地制宜进行人力优先道路设计。南京老城中现存两条最重要的河道，一是城北的金川河，另一条是城南的秦淮河。金川河沿岸历史遗存不多，可以结合河道的绿化形成较为开敞、自然景观丰富的绿道。秦淮河畔，人文荟萃，河房河厅沿岸密布，河道景观幽闭而神秘。在改善生活基础设施前提下，人力优先道路只需利用原有街巷即可，避免大拆大建。这一南一北的河道空间，一开一合，各具特色，老城里自然与人文辉映，别有情趣。而城外的玄武湖、前湖等系列湖泊，可与其旁的九华山、钟山等综合考虑设置绿道系统。
因此，历史文化名城老城区的人力优先交通路网规划应发挥原有的优秀基因，与历史轴线、街巷相融合，紧密联系各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点、充分利用原先绿化较好的道路、结合城墙、河网等自然环境优美的地区设置绿道，这样不仅可展现各城市的特色，也可减少过度建设行为（图5）。
图5 南京老城人力优先交通示意
3）优化立体交通网络系统
老城区原有的人性化空间尺度，为步行、非机动车创造了良好的发展条件，但这并非意味着完全取消机动车，而应与其有机融合，特别是与公共交通的结合，地上与地下结合的立体交通，以减少单纯的道路拓宽工程，提高土地资源利用率。
例如，南京新模范马路地铁换乘中心城市设计，为周边大量的新老住宅小区提供了生活便利。地铁一号线站口周边设有大型超市、银行、各类餐饮、休闲场所等。并且，地铁站附近规划有合理规模的自行车停车场，与公交汽车也有便捷的接驳。同时，该地段又与城市快速路（地下）相连，为此规划了大型停车场，既方便换乘也利于购物。而不远处城墙边的步道、开放的玄武湖等，为居民感受历史文化、近距离接触大自然提供了佳处。
可惜的是，此处住宅区与玄武湖的景区联系，特别是步行线路并不连续，是为憾事。因此，保持并加强步行、自行车道的相互连接，是南京人力优先交通规划中的重点。规划需设置网状路网，而不是树枝状路网，减少断头路，以人力优先为原则处理好与机动车道的交接，提高道路的连通性。
当然，单纯的人力交通也有一定的局限。譬如对于负重、老弱病残等类人员出行会有不便；恶劣天气势必影响出行；对于长线出行，会有体力上的要求等。除工作生活都在老城区的人以外，历史文化名城中居住的人也可能工作在离老城区较远的地方，而其他地方居住的人可能工作在城内，为提高这类人出行效率，可以利用深入老城区的公共交通进行接驳、私车定量通行，或减少老城区内的停车场，在老城区外围周边交通换乘点设立停车场、公共自行车租赁点等，使其从机动优先顺利转换为人力优先的交通模式，尽管换乘会有少量时间成本，但相较于进城塞车、停车所花费的时间而言，并不为多。
人力优先道路的设计应与居住区的步行系统、城市广场、公园以及公共交通干线的站点、码头等紧密结合，构成一个完整、连续的交通系统。重点设计联系学校安全道[6]，步行及骑车旅游廊道等专项道路并与生态绿道相结合，形成城市步行、骑行等人力交通网络系统。
人力优先交通的实施并不需要像设立绿道一样进行大规模建设，只需在历史文化名城的老城区中，对原有城市道路进行利用及部分改造。对于老城区主、次干路，可以参考南京的中山路的做法，增加并扩大自行车道与人行道的宽度，使自行车道与人行道的总宽度大于机动车道的宽度，同时增加绿化，确保人力优先。
4）创造安全舒适骑行环境，还“地”予民
骑行环境是否安全舒适，直接决定了人们的出行选择。人行道、自行车道平整、整洁、及时维护，保证骑行的舒适。相反，而在南京城南历史片区，一些机动道倒是可以采用弹石路面，不仅展现城市的古朴，更可以降低车速，以体现人力优先原则，这在欧美一些国家老城区中可谓比比皆是，如在丹麦哥本哈根市区道路上，自行车享有比汽车更大的权利。
我们应当借鉴国外成熟的人力优先经验，如设立自行车直通道；交叉路口人行道、自行车道的绿灯先亮，骑行的人优先通行；自行车的停车线比汽车的停车线的更靠前、更靠近路口，通过交通标线施划，以保证其优先通行权。
与此同时，还需完善相应的基础配套设施。这包括人行过街设施、配置有序的停自行车空间和防盗系统、简明的指示、标识系统、合理设置的街边地图、垃圾桶[7]、修车服务点等。鼓励相关部门、机构建立公共自行车停放点，推出自行车租赁服务等。通过科学的城市设计、高效的城市管理，统一规划、分期实施，确立试点、逐步推行，创造安全、优美的步行、骑车环境。
4.结语
历史城区的空间模式是以人（畜）力交通为基础，经长期演化而来的。一般街巷相对较窄、难以大规模通行机动车辆。由此，若以占据大量空间的机动化交通为主，实践证明并不适合。
人力是无穷无竭的自然资源。步行是最适合人类身体构造的运动形式。自行车提高了人力出行的效率。在历史老城区的有限空间中实施人力优先交通，不仅可以提高国民体质、节省资源、降低机动车的污染，同时又利于人们了解历史文化名城的内涵，认识自己的家园，促进人与人交往，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城市居民的素养，是积极、健康的一种生活方式。同时，随着老城区老龄人口比例的提高，构建安全优质的自行车、步行系统，也是满足老幼病残等城市出行弱势群体的需求。
人力优先结合公共交通，私人机动为辅的机动交通一起，构成有机的老城区整体交通网络，应成为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中的一项重要原则。各地应根据不同地域历史文化遗存，建立完善的城市人力优先交通管理体制和相关政策，改善土地利用模式，优化并提高老城区的通行环境与效率，通过保护历史空间基因来保持历史文化名城空间特色，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
